不知何許人也 東昌一戰留名(中)
不知何許人也 東昌一戰留名(中)
半日后正是未時。日頭雖暖,寒風依舊,胭脂湖里干枯的蘆葦被風吹的一陣陣呼嘯嗚咽之聲颯颯響起。午時前后,探子已然回報,孫霖將軍帶前鋒部隊在滑口佯敗回城,朱棣大軍緊追不舍,已近東昌府。盛將軍此時身披甲胄,頭戴軍盔,威風凜凜,站在樓上向東而望,極目遠眺,已隱隱可以看到遠方兵甲寒光閃耀,隱隱聽到兵馬踏地隆隆悶響。把各項安排又仔細思量一番,沒有發現什么紕漏。燕軍已經到了城下。
盛庸大手一揮,傳旗兵小旗一舞,衛軍已經出城列陣完畢,東向迎戰,諸軍背城而戰。東昌府三面環水,一路往東,東面迎戰,攻守兩便。副將安赤紱勒馬陣前,不待燕軍陣型扎穩,即刻領兵一支直剌剌沖來。燕軍陣中一人騎高頭大馬,身著火紅戰甲,頭戴兜鍪,相貌奇偉,髭須逸美,正是燕王朱棣。朱棣一看對方一軍直出,向己方沖殺而來,并沒手忙腳亂。先是輕蔑一笑,令前軍擺好防御,接著傳令右將軍朱能率騎兵沖殺衛軍左翼,殺他個措手不及,殺他個圍魏救趙。這邊是主力不動,一軍輕出。那邊是前軍防御,右軍沖擊。步兵勇猛砍殺,騎兵沖鋒陷陣,兩軍陣前呼和喊打之聲一片,頓時陷入膠著狀態。朱棣對自己的騎兵很有信心,這些都是在跟狡詐狠辣的蒙古軍浴血拼殺中百戰余生的兒郎,打起仗來沒話說。朱棣更對自己的騎兵戰術很有信心,先是左翼突襲沖殺,再來正面沖鋒,正奇互用,無往而不利。當年剿滅北元殘余靠的就是此種戰術。相信那盛庸之類也不過爾爾。上次在濟南府若不是鐵鉉老匹夫用那陰險歹毒計策,自己早順勢拿下東昌府了,何須一再避讓。如今南下之勢勢如破竹,盛庸匹夫一直龜縮東昌府不出,現在德州、濟寧、臨清、東阿都已拔城,這盛庸的日子也到頭了。
城中百尺樓上。東窗而立的盛鏞將軍眉頭一直緊鎖。安赤紱輕軍直出,他沒說話;燕軍接戰防御,他沒說話;直到燕軍騎兵突起,沖擊自己中軍左翼,他緊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。心中暗叫一聲好。盛庸知道,雖說燕王大逆,但不可否認,他是帝國南北軍中首屈一指的優秀將領,統兵之才頗為了得,甚至廁身徐達、常遇春、李文忠之列亦毫不愧色。這樣的將領不僅能夠因地制宜,隨機應變,也會形成自己的戰術特色,這戰術特色既是特色,同時也是弱點。兵法云:兵無常勢,水無常形。一旦形成慣性,就容易被對手把握住脈搏,掌控住節奏,直至突然出手,致命一擊。對朱棣來說,可惜的是,他的脈搏被盛庸把準了。按說平時頗為謹慎的朱棣不會犯下這么低級的錯誤。但是一來被上次濟南府之站帶來的恥辱和仇恨蒙蔽了雙眼,二來,自朱棣再次南下,先破滄州,擒徐凱,再破濟寧、臨清、東阿,而盛庸先是堅守德州不出,再是堅守東昌府不出,任燕軍馳騁河、山東不管。固然是燕軍兵鋒太盛,也是盛庸施的輕敵之計。所謂驕兵必敗,再加上有心算無心,就這樣燕王被引到了東昌府進行決戰。
向城外望去,燕軍騎兵一直勇猛沖擊衛軍左翼,但是以往對北元軍隊無往不利的方法這次好像失效了。原來盛庸在左翼軍后讓士兵滿鋪大小石塊,石塊尖利,不利馬行,人可自由行走無礙。騎兵沖鋒一下子失去了效果,反而人馬不穩,死傷無數。這下朱棣大急。左翼沖殺不行,那就中軍正面沖殺。平原地區,騎兵對戰步兵天然具有優勢為了鼓舞士氣,朱棣親自帶領中軍往前沖殺。這下效果很好,盛庸軍不堪一擊,一觸即散,眼看就要殺到城門,朱棣突然感覺不對。之前不堪一擊的士兵被沖散后又集體轉身向燕軍兩邊集合沖殺,而中軍前方本來稀疏的盛庸衛軍士兵越來越多。朱棣一看形勢,心中一緊,暗叫不好,中埋伏了!這時只見兩邊兵士潮水般涌來,并且越圍越緊,城門大開,城中無數士兵沖將出來。這樣左右包圍前方兜底,像個布袋一樣把自己給裝起來了。衛軍越來越多,個個腰胯快刀,手持弓箭,身背箭壺,往自己周圍親兵雨點般射去。邊射邊沖,中箭的親兵剛從馬上墜下還沒來得及掙扎,又被對方反手一刀砍倒在地,沒了生息。箭上有毒,有的中箭者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直接倒地而亡。受驚的戰馬四處亂竄,沒擋著進攻路線還好,擋著的戰馬也被幾個士兵合力亂刀砍死。頓時地上血流成河,悽鳴慘叫不絕于耳。盛庸樓上一看朱棣中軍被圍,立刻下令城頭士兵火器齊發,火彈呼嘯,或擊穿骨肉,或猛燃戰衣,頓時又是慘叫悽鳴,斷臂殘肢,被圍燕兵又少了一小半。